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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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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和流淚,是非常不同的兩件事情。

白深能夠感受得非常清楚,他以前看過的路潯流眼淚的時候,僅僅是流淚而已,並不是有什麽情緒要發洩,甚至可以理性地歸為一種後知後覺的生理反應。

而這次不一樣,是真的在哭。

路潯啞著嗓子的低吼就像積蓄了很多年之後的發洩,整個肩膀和後背都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白深想不出什麽話說,這時候,路潯大概也不想聽到什麽安慰。白深只能一下下毫無節奏可言地拍著他的後背,

路潯抱緊了他,雙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緊緊攥著他的外套,腦袋埋在他肩上,哭了好一會兒才夾雜著抽泣地問:“為什麽是我?為什麽……”

白深說不出話來,是啊,誰能給他答案呢,為什麽是他?

遭遇了那麽多,可能路潯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用一種近乎嘶吼的哭泣發洩所有負面消極的情緒。

白深輕輕拍著他,只好小聲安慰:“沒關系,都過去了。”

其實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在心裏,是永遠過不去的坎兒。

路潯頓了頓,偏頭靠在他脖頸上,鼻音濃重地喃喃了一句:“鼻涕。”

“操,”白深沒忍住笑了,“沒關系。”

“嗯。”路潯悶悶地應了一聲,“你去、去哪兒?”

白深摸摸他的腦袋笑起來:“都哭抽抽了。”

“我問你、你去哪兒?”路潯執著地問。

“去澳洲啊,時間快到了,你的衣服也在這兒。往返應該用不了多久時間,沒帶太多。”白深說。

“嗯,”路潯把臉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才擡起頭轉眼去看前院,“你弄的?挺漂、漂亮。”

“嗯,”白深答道,“我看屋裏好多東西是我以前的……”

沒等白深說完,路潯就松開手走開,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那個……你的那些小、小玩意兒,已經被我摔稀碎了。”

“哦——”白深故意拉長了聲音回答,“什麽時候去重新買吧,逛逛小市場就可以。”

“嗯,不過你那些東、東西,不是逛逛小市場就買得到、到的吧?”路潯問。

的確不太買得到,很多東西都是白深以前在外面旅行或者工作買到的各地的小東西,基本都在五塊錢左右,最貴的也不過四十塊,這是白深的浪漫。

“沒差,重要的是每一個東西上面都承載了特定的回憶,”白深把箱子推到院子裏,看著他,“今晚的機票,還有時間,吃個飯吧?”

“好,你做,”路潯往院兒裏一屁股坐下,“我看著。”

白深轉頭看了他一眼:“來幫忙。”

“煮個面就行,”路潯也轉頭去看他,嘖了一聲,“還需要幫忙嗎?要不要幫、幫你數一下煮多少根啊?”

白深聽完他磕磕巴巴地說完,笑了笑,轉身走進廚房。

他到院兒裏來住的這段時間就他一個人,平常白天也都到醫院去照顧路潯了,冰箱裏沒什麽食材,只有面條和他早餐吃剩的半袋速凍餛飩。

路潯走到他身後,靠著門框看著他的背影。

白深比過去清瘦了一點,也確實曬黑了一點兒,頭發剪短了些,比過去溫文爾雅的形象更加添了幾分野性,倒和他現在真相大白的身份很適合。

“對了,你家裏……”白深心虛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就一個碗,一雙筷子。”

“啊,是,”路潯被他打亂已經往某些馬賽克王國道路的軌道上偏離的思緒,故作鎮定地回答,“是啊。”

“回來之後你去多買一副吧?”白深回頭看他,“阿姨住在這裏的話,肯定要用的。還可以添幾個盤子,她可能會炒菜什麽的吧。”

“知道了。”路潯應聲,悄無聲息地咽了咽口水,裝模作樣地轉身去看院子裏的花花草草。

“還有……”白深的聲音又在廚房裏響起來,路潯迅速湊了回去,應聲道:“嗯?”

“你的床也只有一張,棉被加上換洗的一共兩張,這些都不夠,你多買一些吧。”白深一邊揭鍋一邊說,整個人都浸在氤氳的水霧裏。

“……哦。”路潯不知道說什麽,只好應聲。

“還有,阿姨回來之後,你就不要那麽拼命往外跑工作了,多在家裏陪陪她吧。”白深接著說。

“知道了,”路潯小聲喃喃,“廢話真多。”

“還有……”白深回頭一望,看著他沖他一笑,“這回沒什麽事了,出去等著吧。”

路潯走到院兒裏的石凳上坐下,白深端著一大面走過來,手裏拿著一雙筷子,遞到他面前。

“你不吃啊?”路潯接過筷子問道。

“你家裏就一個碗,”白深在他旁邊坐下,非常誠懇地說,“連以前的碟子都沒有一個。”

“搬家的時候嫌麻煩,扔了。”路潯說得漫不經心。

不過這話白深倒聽進去了,連碟子都丟,他家裏那些裝飾品小玩意兒卻沒落下,雖然早已經被某人摔得稀碎了,自己都沒能回來見見屍體殘骸。

“記得去買。”白深提醒他。

“好,”路潯擡頭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客氣,拿著筷子立即夾起來往嘴裏送,白深沒有放油,清清淡淡的,但是吃起來很香,“這麽清心寡欲的東西給我吃。”

“你剛恢覆,吃點兒清淡的,”白深手撐著腦袋看著他,“慢慢吃,時間還長,你累了的話還可以睡個午覺。”

路潯架不住被他一直這麽看著,低頭吃面順便問了句:“你要不……也吃兩口?”

“不用了,”白深很快回絕,“我吃過了,不餓。”

路潯沒再說話,聽話地果真慢慢吃著,就差邊吃邊數面條多少根了。

陽光和煦地灑在院子裏,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白深估計是曬舒服了,不知不覺就枕著胳膊睡著了。

路潯喝了一口湯,放下碗,仔細看著他的臉。

長帥一些了,看起來要成熟許多,眼睛瞇著像乖巧的小貓在陽光裏打盹兒。

路潯無聲地看了一會兒,端著碗起身去廚房洗碗。洗完回來,他又坐回了石桌旁,白深依舊趴在那裏一動不動,沈靜又溫和。

路潯都要懷疑他不是在睡覺,這狀態,不是昏迷就是冬眠,一年沒見,這睡覺雷打不動似死豬的神奇技能倒是一點兒沒退步。

路潯倒是不累,這些天他成天在病房裏,都快睡成植物人了。他很少會有這麽閑暇的時光和閑得蛋疼的心情去看一個人趴著睡著了的模樣,不過真正去看的時候,還是挺有趣的。

就像跟隨他平穩的呼吸,他們的餘生就會這樣稀松平常地度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深的呼吸聲加快了些,他動了動腦袋,不滿地哼哼了兩聲,看樣子是醒了。

路潯立即偏過腦袋一副看風景的樣子。

白深迷迷糊糊地擡起頭,指尖在桌子上點了點:“碗呢?”

“洗了。”路潯回答道。

“哦。”白深應了一聲,腦袋偏過去,枕著胳膊趴下,似乎是又睡著了。

路潯回頭看了看他,起身坐到他右邊,繼續撐著腦袋看著他。

“我突然想起,”白深猛地擡起腦袋,兩個人四目相對,“你現在看得懂《紅樓夢》了嗎?”

“看……不懂,”路潯說,“我只是識字了而已。”

白深坐直,想了想,食指指尖在那杯沒喝完的檸檬水杯子裏蘸了一下。路潯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指尖遞進嘴裏舔了舔。

白深看了他一眼,抽回手重新伸進檸檬水杯裏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寫下一個字,一筆一劃,寫得非常工整。

深。

“這個讀什麽?”白深問。

“探,特暗探。”路潯非常誠懇地說。

“滾,”白深簡短地回答,做出一副端著機關槍的架勢,“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話。”

“深,”路潯只好說,“深愛的深。”

“嗯,”白深點點頭,又蘸了蘸檸檬水,寫下一個“黛”字,“這個呢?”

“帶,”路潯念了出來,看了他一眼,“是吧!”

“嗯,”白深想了想,“再考你一個。”

“不接受,”路潯一把抓住他的手,“白老師,你說不定還沒我認識得多。”

白深沒說話,路潯握住他的手腕,在他手心輕輕寫下一個字,指尖在他的皮膚上劃過,癢酥酥的。

“猜,是什麽?”路潯看著他,挑了挑眉毛。

“猜?”白深撇了撇嘴,“我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

“說不說?”路潯沒耐心地問。

“我知道,”白深笑了笑,“你這個字太簡單了。”

雲。

“你以後還會用這個代號嗎?”路潯小心翼翼地問,似乎害怕聽見什麽不想知道的答案。

“不知道,”白深想了想,“我已經退出深海了。”

路潯松開他的手:“那你……做什麽工作?”

“心理醫生吧,”白深說,“行走江湖,只有這個能謀生了。”

“你可以寫詩畫畫彈琴,”路潯趴在桌上,輕聲說,“你是個藝術品。”

白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別看我。”路潯說。

“嗯?”白深一臉懵,“怎麽?”

“別看我只是一只羊。”路潯轉過頭去趴在桌上,低聲喃喃道,“羊兒的聰明都難以他媽想象。”

“哦,”白深應了一聲,接著又說,“傻逼。”

路潯笑起來,笑了一會兒突然輕聲說:“我很喜歡這樣。”

“……哪樣?”白深不明所以。

“曬著太陽,和你說說不重要的廢話,”路潯說,“和愛人一起荒廢時間也很美好,是不是?”

白深垂著眼瞼,像在思考,半晌才說:“我們和好了嗎?”

路潯擡頭看他,認真地問:“我們分手了嗎?”

“分了,”白深說,“你親口說的。”

“你哪只眼睛親眼看見這話從我嘴巴裏說出來了?”路潯問。

白深沈默了,沒回答。

良久,他才說:“那我們還在一起?”

“嗯,冷戰階段,”路潯一張臉非常嚴肅認真,狀似在開校女生短裙長度討論大會,“這一年,我一直在等你來哄我。”

作者有話要說:

開學了,可能更新會慢一些。滿頭大汗心靜如水的我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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